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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花、花、花、花了

眼花、花、花、花了

蘭花,古稱王者之香,
自古以「梅蘭竹菊」合稱四君子。



年輕時學寫意花卉,
師承梁丹美老師,
梁老師濡墨運筆教我畫的第一種植物,便是蘭花。
蘭花,其葉線條清淡、內斂雅致,
甚得我愛。

梁老師常說:喜氣寫蘭、怒氣寫竹,
在梅蘭竹菊四君子中,梁老師獨鍾梅花,
我卻畫蘭花畫得特別有心得,
記得有一次丹卉和梁老師審閱了我的習作良久,
之後,說:「蘭花畫得挺好!」
這是我在繪畫經驗中,
最感動的讚美,
梁老師寡言閒淡,情性溫和內斂,
能說這話,對我而言算是無上的肯定了。

不過,之後畫竹,我便是一片敗筆了,
我記得當時老是畫得一團破葉竹,
梁老師實在看不過去了,
就罰我去她家的園池裡,
坐著看竹子,
整整一節課,不肯讓我提筆畫畫。
這個經驗對我而言實在難得,
因為,那一次,我硬是看了一個下午的竹影搖曳,
多少悟得鄭板橋在〈遊江〉一文中所寫:
「由外望內,是一種境地;
由中望外,又是一種境地。」
那「八面玲瓏」是何種意境了!
但也因為這樣的習畫經驗,
從此,我與蘭花的情緣,至是深厚。

只是,我愛蘭,僅止於國蘭,
因為,葉淡、花淡,特別引我注目凝神,且有千般遐思,
對於洋蘭諸多品種,無論是蝴蝶、拖鞋、狐狸尾…
僅止於觀賞與生活的點綴,
偏偏家有一位嗜蘭如命的老公,
每天,推門而出,
一眼就是叫不出名字的花品,
時時獨步花園賞花,
看那些豔冶的花色,
久了,也有幾分吸引的好奇,
我常端凝那些穿著縐褶蕾絲、款擺豔姿的花身,
心裡想問花:「你是怎麼長的呀,可以這麼花俏?」
花,當然是不語,
一切對話只是我的無聊,
不過,我也開始拿起相機記錄那些理直氣壯的豔麗顏彩了。

每年一度的國際蘭花展在台南後壁鄉烏樹里的蘭花生物科技園區展出
為期10天的展覽,蒙好友贈票,邀了奉茶主人葉東泰一起同行,
今年會場所展蘭花,據說勝過歷年所展,
整個下午的參觀,果然令人驚豔萬分。
唐代歷史曾載:武則天命御花園的百花要在上元夜齊放,
只為一賭百花競豔的盛況,
巡禮會場一週,就明白武則天霸氣命令花開所為何來,
原來,讓眼睛看得花、花、花、花了,
還真是一種美呆了的幸福。

中國有一首古曲名曰《猗蘭操》,
據說為孔子失意喟然之作。
後,韓愈亦仿其意趣而作《幽蘭操》
「蘭之猗猗,揚揚其香。
不採而佩,於蘭何傷。
今天之旋,其曷為然。
我行四方,以日以年。
雪霜貿貿,薺麥之茂。
子如不傷,我不爾覯。
薺麥之茂,薺麥有之。
君子之傷,君子之守。」
(註:(譯文)蘭花盛開時,遠處就能聞到幽幽清香;
若無人採摘蘭花佩戴,對蘭花本身有什麼損傷呢?
一個君子不被人知,這對他又有何傷?
我常年行走四方,看到隆冬嚴寒時,
薺麥卻正開始茂盛地生長,一派生機盎然,
既然薺麥能無畏寒冬,那麼惡劣的環境對我又有什麼影響呢?
君子是能處於不利的環境而保持他的志向與操守的啊。)

孔子因周遊列國,諸侯莫能任,
自衛反魯時,在隱谷之中,見香蘭獨茂,喟然嘆曰:
「蘭當為王者香,今乃獨茂,與眾草為伍。」
於是援琴鼓之,自傷生不逢時,託辭於蘭花,
我想:有才之人落拓抑鬱,是每個時代都在演出的劇碼,
蘇東坡說得好:有高世之才,必有遺俗之累,
若知道自己遺俗(無端被世人所忽視、攻擊)
就可以推理,也許自己還蠻高世之才的,
我的哲學是:想開一點比較好過,
不知孔子何以怨傷如此?
然後看到蘭花和眾草長在一起,就悲嘆了。
就我看來,花花草草、草草花花,
誰比較尊貴?無以定奪。
只要,不是失根的蘭花,就,還好啦。

因此,賞蘭花特展,那人工的、天然的,
花的、草的,我看得意興盎然,
美麗的台南真好,
「有花堪賞直須賞」,如果春天還在,
那麼,提起腳跟,
讓我們逐春眼花花花花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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