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跌落時,
牽著你的手,
我陪你走過淚水與艱難的陰暗谷底。
悠悠漫漫的長路,
我們走過,
如今來到幽谷的盡頭,
眼前,你將奔向高與光....
當天亮時,
你,還會記得....愛我嗎?
《天亮之前的戀愛》是這一屆(44屆)金鼎獎文學圖書類的得獎書籍。
書名取「天亮之前的戀愛」典出翁鬧名篇。
這本書勇奪金鼎獎後,
我又重讀了一次,
不知道為什麼?
讀這本書,
總是讀得溫溫吞吞,
案前、行旅、咖啡店...
硬是磨磨蹭蹭讀了好幾番日夜,
(我閱讀速度很快,
很少有書籍會讓我願意磨它三、四週的。)
然後,覺得應該是時候了,
很慎重地把我對這本書的喜愛,
告訴各位。
今晚,
我在阿勇師的美麗莊園,
為一群台積電的最高層領導者講述台南的故事,
電視螢幕上看起來高不可測的企業領袖,
私底下竟然親切而且謙和,
讓我無法想像。
在台積電有一個真實的美麗故事,
是現代版的「安平追想曲」:
一位來台積電18廠組裝機械的荷蘭工程師,
因緣娶了台南小姐,決定留居台南,圓了安平金小姐幾百年的等待。
愛,是什麼呢?
臺積電的荷蘭工程師說的是:
無論天涯與海角,都要勇敢守候。
從臺積電的講座回程時,
腦海裡想起這本書。
翁鬧曾說:
比起成熟女性,
他更愛戀羞怯的少女;
比起圓滿靜謐的夕陽,
他更愛萬物初醒的晨曦。
他把台灣文藝視為少女和晨曦,
他說:「雲微微裂開了縫,曙光就要灼灼地照亮高山、幽谷和平原。」
我們對於土地,
對於一件事,
對於一個人,
有可能像這樣執念去愛去守候嗎?
讀賴香吟的每一本書,
我都覺得她對於文學的執愛,
是深刻而動人的。
我第一次與賴香吟見面,
是1988年,
她獲得文學獎。
我擔任民德國中的訓育組長,
為籌編校慶專刊,
採訪她。
在文學的世界,
賴香吟是十分健談的,
她敏銳的文學觀點與她清秀臉龐上的青藍胎記,
讓我一眼難忘。
之後,在成大台文系與游勝冠、施懿琳、祝平次、吳達芸、魏貽君、簡義明...等組成讀書會,
幾年的時間裡,
交織的人際網路,
牽線著我閱讀賴香吟的線索,
越是讀她的文字,
越有走入文學密林的喜悅,
不知不覺,書架上鋪滿《文青之死》、《其後それから》、《史前生活》、《霧中風景》等書了。
說到底,
我讀賴香吟的作品,
最心痛的是她整理邱妙津的日記,
翻閱那一頁頁邱妙津的文字,
我彷彿看間賴香吟的淚,朦朧滑下...
其實,
現實裡的賴香吟,
寡言,少表達。
但,為什麼文字就這樣沉而綿?
我終究也摸索不來,
只能隨她的文字去一個灰灰藍藍的霧中風景走一遭了。
《天亮前的戀愛》是一本「假面文學史」,
賴香吟把「台灣文學」當成「文學」在讀。
但是,
要能畫龍點睛說出每一位臺灣文學作家的作品及精髓,
非得有「真的下過閱讀的工夫」不可!
賴香吟的用功,
讓我佩服。
以故事情節書寫那些作家的生平時,
卻有彈指落筆而鴻毛重於泰山似的,
一語見地!
日治時期臺灣的文學運動,
一直都是失敗的。
它敗給了政治、戰爭,
也敗給了語言、歷史,
但是,無妨,
失敗了,精神不死,
每次失敗後,
仍然還是有人前仆後繼,
撐過了最暗的夜,
就是黎明。
所以,天亮前,
再撐一下,再撐一下吧。
賴香吟透過這本書讓讀者看見
過去少見的「日治臺灣小說風景」。
她深知文學前輩們的書寫處境矛盾、複雜,
也爬梳殖民的文明化背後的嚴酷榨取、壓制。
她說:
一直以來,
戰前文學使我感觸深重的並非抵抗的成敗,
而是那種不知道自我何去何從,四面碰壁的焦慮與苦悶。
我們對於日治時代的台灣文學前輩,
都認識太少了....
賴香吟在書中評葉石濤時,
寫下一段話:
寫作,在此時,
常常不全是放縱自己所能寫,
而是如何以自己所能寫,
去寫那應寫的;
寫作無法止於陶醉,
而成為理性和感性的辯證,
終生的勞役,
負軛之人。
(美霞老師曰:俯首甘為孺子牛,
寫作之人,是無可遏抑的俯首負軛啊!)
這本書獲得金鼎獎,
是實至名歸。
《書摘》
1.
賴和—
時代說進步了,的確!我也信它很進步了,但時代進步怎地轉會使人陷到不幸的境地去?啊!時代的進步和人們的幸福原來是兩件事。
2.
龍瑛宗—
在學生時代,我們把社會看得太樂觀了。
社會就像巨岩似地滾壓過來,而我們是被壓碎得連木偶都不如的可憐者。
3.
鍾理和—
仔細別讓雨水浸著白薯的根。如此,白薯就要由心爛了起來!
4.
還鄉路,越來越近,卻也可能越走越難走。
(鍾理和)還鄉的路未完成,使得「還鄉」這個概念,霎時間變得非常豐富而詭秘。小說戛然而止,在這時,也宛如ㄧ把暗箭,靜靜射向我們的內心。
5.
鍾理和日記:
ㄧ端是病,死纏不放,ㄧ端是美麗的活動著的人生,不斷招手,人便被挾在當中,進不來,出不來。
6.
ㄧ個如果接著ㄧ個如果,
構成了今天我們看到的葉石濤的生涯。
似是偶然,又有必然。偶然是時代捉弄變化,使他達到今天的地位,必然的是他始終相信寫作如勞動,孜孜不倦地寫。
7.
曾經孕育他的時代已經退得很遠很遠,葉石濤最後擠上的文學列車也愈見凋零,空空盪盪,他被留下來做一個時代的詮釋者,看似獨享了特權,實在也是極端孤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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